有多少人關注從善坊，這世上便有多少個從善坊。
最具象的那個，穿越百年風雨依然矗立在中山市石岐街道民生社區(qū)。共和巷、從善坊、觀音巷與郭家巷四條巷道由南至北如光陰寸寸鋪陳。斗轉星移，140多棟僑房日漸沉寂凋零。一場從時間手里搶資源的改造，勢在必行。經(jīng)10年謀劃論證，7輪方案設計修改，2023年3月，從善坊歷史文化街區(qū)改造升級項目正式動工。
舊城改造常常伴隨爭議，又時時被寄予厚望。一年多來，改造工程逐步推進，從善坊一點點蛻變、煥新。這場改造，要結合建筑基底條件，要融合原有風貌肌理，要考慮市場運營條件，還要符合多數(shù)人心目中的從善坊畫像。“想過難，沒想到這么難！但再怎么難也都值了！”石岐街道城市更新和建設服務中心主任田湘攸踱步于雨中從善坊，笑道。
今年年中，從善坊將迎來“開街”。作為全市“三舊”改造示范點，從善坊肩負著文脈傳承的使命，也承擔著引客流、聚人氣的重任。從善坊，準備好了嗎？
老街拂塵
文旅與居民生活相伴共生
回到起點，為什么是從善坊？
項目組認為——
從善坊位于中心城區(qū)石岐街道的中間位置，緊臨民生路和民權路兩條主街，交通區(qū)位優(yōu)越；
從善坊不遠處就是遠近聞名的白水井大街，人流密集；
此外，從善坊歷史文化底蘊深厚，經(jīng)濟價值卻處于待挖掘狀態(tài)，若投入資金改造，回本周期預計8年左右，這個投入產(chǎn)出比符合文旅開發(fā)邏輯。
“如果說孫文西歷史文化街區(qū)是一位大家閨秀，那么從善坊就如同小家碧玉。我們在這里形成的經(jīng)驗，將有助于整個香山古城建設。”田湘攸說。
舊城改造，首要解決的是權屬問題。經(jīng)盤查，從善坊建筑的權屬情況大致分為“無主”或產(chǎn)權不清房、市民私人購買房、出租房、原住民房等幾種類型。依托香山古城建設開辦的香山古城運營管理有限公司，從善坊按照“能收盡收、能買盡買、能租盡租”原則對整個街區(qū)物業(yè)開展歸置。
目前，從善坊140余棟建筑中確定有35棟具備活化利用條件，平均每棟面積150平方米，均納入一期改造范疇。
這其中，14棟無主僑房的活化利用，最令項目組頭疼。他們先后前往廣州、上海、南京等城市“取經(jīng)”，最后結合中山實際，創(chuàng)新提出《香山古城保護活化工程項目范圍內現(xiàn)狀建筑無權利人核實及無產(chǎn)權建筑物處置工作辦法》，采取公示、公告和公證的路徑進行政府托管，對其進行修繕加固和對外招商?！半m然政策仍有完善空間，但目前能保證‘無主’僑房得到及時搶救和活化利用?！碧锵尕硎?。
權屬問題逐步解決，老建筑的修舊方案又是一個考驗。修舊如舊、盡可能保留歷史文化元素，是從善坊改造的兩大原則。據(jù)悉，項目組建立了“總師團隊+本地建筑院+社會專家學者”的評審團隊，在分析和評估好歷史文化資源、文化傳承脈絡以及確定好招商業(yè)態(tài)方向后，項目組才開始“繡”基礎設施。
尊重民意是其中一條準則。項目組定期召開居民協(xié)調會議，知悉居民對改造項目的輕重緩急程度，動態(tài)調整施工方案。同時，建立例會反饋制度，針對居民訴求制定整改措施，及時推動問題解決。涉及重要景觀的改造方案，采用全民網(wǎng)上投票形式，問計于民。
陳紹柚是從善坊的居民，早年在從善坊購置商鋪經(jīng)營餐飲，街坊們都稱他“柚哥”。這次改造中，柚哥后建的雨棚屬于違章建筑，在此輪改造中需拆除。起初，柚哥并不情愿，項目組反復與其溝通，并承諾拆后會加以改造。“我見其他人也拆了，空間開闊，也挺好看?！庇谑?，柚哥默許了雨棚拆除，“我們都希望從善坊變得更好嘛！”
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。在一年多的相處中，改造項目組成員與從善坊居民互相熟悉，互相支持。在不得不停電、停水抑或因施工影響交通的時候，片區(qū)居民對工程給予了理解和支持。在多方努力下，從善坊大到牌坊的布新、建筑物的加固，小到銅錢狀的排水口、空調外機的裝飾，都隱約透射著再生的力量。
田湘攸告訴記者，無論是道路整治還是公共空間更新，首先要滿足居民當下的生活需求。從善坊改造不是單純的旅游開發(fā)，而是采用文旅與居民生活和諧共生的方式，通過改善城市環(huán)境和文旅塑造，提升城市居民的幸福感，進而吸引游客前往體驗本地生活和本地文化。
情懷很貴
可持續(xù)運營更是要義
成為“網(wǎng)紅”這件事，田湘攸始料未及。從善坊改造之初，他作為項目負責人、歷史文化愛好者，選擇用短視頻的方式記錄改造過程，便于社會大眾及時了解工程進度，“說不定還能聯(lián)絡到一些移居海外的房屋產(chǎn)權人?！碧锵尕f。數(shù)十期視頻制作、發(fā)布下來，不僅轉評贊數(shù)據(jù)常常上到幾萬，也確實聯(lián)系到了各方人士和資源。有華僑尋跡回鄉(xiāng)，有屋主索性把鑰匙委托給項目方代管，也有意向投資者慕名前來。
來自馬來西亞的趙崇斌便是循著視頻找到從善坊，并決定把店開到從善坊的。趙崇斌的爺爺早年移居馬來西亞，在檳城經(jīng)營一家飯店。這家店已有70多年店齡，至今仍在營業(yè)。趙崇斌想把該餐飲品牌移植到中山，苦于沒有尋到合適的店址。
直到發(fā)現(xiàn)從善坊，趙崇斌直呼“一見鐘情”。“是老僑房，有韻味；經(jīng)過改造，環(huán)境提升，移步換景；又處于人流密集的地段，怎么能不鐘情呢！”趙崇斌表示，他已選定從善坊18號、20號兩處建筑，下個月將正式進駐裝修。業(yè)態(tài)以娘惹風味餐飲為主，同時兼顧馬來西亞相關文化產(chǎn)品，裝修也將在葆有從善坊原本風貌的基礎上，融合一定的南洋風格。趙崇斌希望，這里不僅是華僑文化、華僑精神的集中展現(xiàn)地，更能為中馬民間文化交流搭建平臺。
隨著從善坊一期改造的接近尾聲，像趙崇斌一樣找到項目組的意向投資人絡繹不絕。
田湘攸認為，在舊城改造工作中，要更加注意處理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。政府做好規(guī)劃、打好底子、做好基礎配套，把這片“土壤”培育好。至于“土壤”里長什么莊稼，莊稼怎么生長，更多應由市場來選擇。
短短數(shù)月，項目組接觸了不下10個文旅運營團隊，曾參與過廣州永慶坊、潮州古城等歷史文化街區(qū)改造的蔡敏超就是其一。
蔡敏超表示，她對從善坊也是“一見鐘情”。蔡敏超大方分享了自己的考量：“我們做投資，不外乎三個考察點：交通、人口、文化基礎。”中山處于粵港澳大灣區(qū)珠江口西岸的地理中心，“一小時交通圈”覆蓋廣州、深圳、佛山、東莞、珠海等城市。而作為孫中山先生的故鄉(xiāng)，鄉(xiāng)賢俊彥眾多，在此交融的華僑文化、南洋文化以及土著文化等，塑造了中山兼容并包的文化品格，其底蘊之深厚不言而喻?！拔覀円龅木褪前堰@些文化充分挖掘出來，用商業(yè)手段呈現(xiàn)出來，讓不同年齡、不同愛好的游客都能在這里找到自己喜歡的中山?！辈堂舫M一步說，做古城文旅開發(fā)需要一定情懷，但只有情懷一定是不夠的，如何實現(xiàn)多方共贏，才是文旅開發(fā)可持續(xù)運營的根本。
目前，蔡敏超的團隊尚在進行市場調查階段，從善坊未來的業(yè)態(tài)布局及走向還需靜待花開。但根據(jù)官方前期消息，從善坊被定位為以“吃、穿、住、文、教、展”六大主題功能、以“善文化”為主題的歷史文化休閑旅游街區(qū)。
雨中漫步從善坊主街，一邊門牌為偶數(shù)，一邊門牌是奇數(shù)，不時看到有國樂培訓、美術工作室、陶藝作坊和茶藝休閑等文創(chuàng)產(chǎn)業(yè)已經(jīng)進駐。
“善文化”
或將是從善坊的原真優(yōu)勢
在城市更新中，泛文化藝術業(yè)態(tài)似乎是各地的一致選擇。從善坊如何避免陷入同質的、乏味的古城文旅窠臼？
田湘攸認為，保留從善坊文化的原真性、文旅開發(fā)的主題性非常重要，而“善文化”就是從善坊的主題文化。
從善坊規(guī)模最大、建筑工藝最精美的古老大屋22號建筑，是百年前何氏僑商的居所。百年過去，何氏后人已難尋蹤影，唯有屋子兩邊的刻字仍在告諭后人：行走世間，身處仁義，不忘仁義，得二三友鄰，何如不是一件善事。田湘攸認為，這里提到的“仁義、善事”等，都與連續(xù)37年舉辦的中山慈善萬人行有異曲同工之處。目前，慈善萬人行聞名遐邇，卻缺少一個物質空間載體?！懊麨閺纳品?，又有歷史文化加持，從善坊做其空間載體再合適不過?！碧锵尕€提到，從善坊22號建筑改造完成后，將留出部分空間打造“善文化”博物館，集中展示中山博愛樂善的故事。
“畫《Hello，石岐》時，我花了一兩個月時間泡在老城區(qū)，我對從善坊印象特別深刻?！敝猩绞姓f(xié)委員、文創(chuàng)從業(yè)者陳越安說，那時的從善坊就非常具有韻味，現(xiàn)在改造后又添幾分雅致。事實上，從善坊的不少建筑元素、歷史故事等都是文創(chuàng)設計的好素材。陳越安有意串聯(lián)周邊白水井等街巷，創(chuàng)作場景適配的文創(chuàng)產(chǎn)品，為從善坊添彩。
電子科技大學中山學院藝術設計學院環(huán)境設計系主任阿麗莎則表示，從全國成功案例來看，老街巷改造確實常與文化藝術、年輕態(tài)等命題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從善坊要打造有價值、差異化的歷史文化街區(qū)，非遺是個不錯的切口。中山擁有眾多國家、省、市級非遺，不妨在文化類業(yè)態(tài)引進中嘗試做一些集中呈現(xiàn)，讓市民游客既可感受，又能體驗，從而塑造出亮眼的文化名片。
【對話】
◆來到從善坊，市民游客最關心停車問題，目前的解決方案是什么？
石岐街道城市更新和建設服務中心主任田湘攸：目前，我們已在周邊找到合適場地規(guī)劃建設停車樓，屆時，大家到訪從善坊步行時間不會超過5分鐘。同時，我們也在多渠道發(fā)聲，倡導將目前的單行道路改為雙行道，方便大家出行。
◆在改造過程中，有哪些技術細節(jié)值得記錄？
從善坊活化項目施工技術總負責人譙時來：從善坊許多老建筑的本真墻面在歷史中被一層層涂料覆蓋。我們采用剝離技術，一層層褪去涂料，“歷史文化遺留層”得以裸露出來自由呼吸。
特別值得一提的是，從善坊22號建筑融合了趟櫳門、挑檐、西式山花、石米飾面灰塑、凹門廊等建筑元素，體現(xiàn)了多元兼容的本土文化特征。但由于年久失修、無人經(jīng)管，墻面磚塊掉落得七零八落，橫梁等結構老化松動腐蝕，內部長滿了雜草。在屋頂修繕上，我們采用全揭頂方式，墻面用鋼結構加噴漿護壁技術。至于老建筑的外立面改造，我們選用了唐土作為材料，不僅美觀有質感，關鍵是防水、抗裂。
◆從善坊改造涉及哪些基礎設施，會為居民生活和文旅開發(fā)帶來哪些便利？
石岐街道城市更新和建設服務中心主任田湘攸：主要改造建設內容包括外立面改造、消防設施改造、消防通道整治、路面改造、環(huán)衛(wèi)設施改造、小區(qū)公共“三線”整治、拆除工程、安裝小區(qū)照明設施、停車設施改造、污水工程、雨水工程、社區(qū)口袋公園、標識系統(tǒng)、庭院燈及泛光照明工程。其中，雨污分流工作是老舊小區(qū)改造的重中之重。從善坊、紙廠宿舍、民生村等老舊小區(qū)的排水管道使用年限較久，排水能力下降，管道生銹，且無排污管，存在雨污合流。項目組對雨污分流工作重點部署，把雨污分流工作放在第一位，避免大雨水浸的情況，也為接下來的業(yè)態(tài)引進打好基礎。
編輯 曾淑花? ?二審 朱暉? ?三審 蘇小紅
